作者:Charlie Liu
20年前,我在中學時代就迷上了中國能源安全這個話題,并因此打開了后來走上宏觀投資、全球支付、以及加密貨幣的職業大門。
在今天因 AI 和 Crypto 而引起的生產力+生產關系革命的歷史機遇期,沒想到故事回到了能源和電力這個原點。
在AI時代,“電”成為了新的稀缺要素。
誰能更大規模、更低成本、更穩定地組織電力和算力,誰就更有資格把自己的貨幣嵌進下一代支付網絡。
穩定幣不是魔法,它只是把一國的產業鏈、能源鏈和結算鏈打包成一個可編程的“接口”。
當接口接在電廠與機房上,貨幣的錨就從黃金、石油,悄悄遷到了千瓦時。
如果我們看美元故事的時間線:上半場靠金本位,后半場靠石油本位,再后來是“債本位”——無可比擬的財政與國債市場提供了終極流動性。
這套體系不可能一夜就塌,而在這個“AI革命生產力、Crypto革命生產關系”的時代,它不再是自然的唯一選項。
當貨幣的錨從實物轉向資產負債表,政治與期限就會滲入定價。
就算市場不認同最悲觀的長周期敘事,也能看到另一條平行管道正在鋪設中。
穩定幣就是這條新管道,它把清算從跨境代理和消息系統,搬到公開網絡和點對點結算。
地緣政治把抽象問題變得非常具體——當某些銀行被排除在 SWIFT 之外、當卡組織在某些市場暫停服務,企業和主權自然會尋找“拔不掉電源”的通路。
這里不做價值判斷,只談物理現實:如果你的出口可以用一種別人拔不掉的軌道結算,你的議價權會以網絡效應的速度復利。
這也是為什么“人民幣穩定幣”這條新聞,表面看是代幣,底層其實是能源。
過去十多年,中國在海外輸出的不只是設備和工程,更是把發電、輸電、儲能、數據中心這套“電—算—用”的全棧能力打成了可復制的產品。
代幣只是結算的用戶體驗,護城河在于電力與鋼筋水泥堆出來的實打實的供給能力。
這個閉環其實已經在一些地方以“無代幣版本”運行。
電站的資本開支從中國來,設備來自中國,運維與備件來自中國,電費結算以人民幣計價,資金通過香港與在岸離岸賬戶串起。
把墻上的插座想成一個現金流入口,電費穿過當地配電網,最后停在人民幣賬戶里,中間不需要中轉美元收割一道價值。
把這套路徑再疊一層可編程結算,穩定幣只是把速度提起來,把融資與風控做成代碼。
為什么必須是能源?
因為 AI 把電力推上了貨幣的舞臺中央,因為隨著AI的大規模普及,訓練與推理已經從數學問題,上升到了電力問題。
今天的數據中心已經吃掉了全球用電的顯著份額,而模型規模和服務密度還在上行。
美國的大型科技公司一頭扎進“干凈而穩定的基荷電力”:核電簽約、長協鎖量、分布式與儲能并舉。
這不是ESG情懷,是傳統能源的物理約束。
AI的天花板,決定于插座后面的那臺發電機。
接下來是更尖銳的問題:誰能最快、最大規模、按時按質地把電建出來?
把風機、光伏、逆變器、變壓器、直流輸電、調相、儲能、冷卻、園區一體化打包落地,并且在陌生的地理與監管環境中按進度交付,這考驗的是產業集群、供應鏈彈性與工程“肌肉記憶”。
過去十多年,公路、鐵路、水電、特高壓和各類園區項目在海外不斷迭代,讓一套“電力—工程—金融”的飛輪越來越順手。
最直觀的感受是我2014年在Franklin Templeton做宏觀投資,在非洲出差時,當地新修的高速一路通到內羅畢,贊比亞的會展中心一夜之間成了當地的新地標。
工程隊面對復雜地形只把它當作進度管理問題。你可以質疑資金效率,但很難否認這種在復雜環境中“按時交貨”的能力,而這恰恰是“電力—貨幣”閉環最稀缺的部分。
投資的資本效率可能不是教科書里的“最優”,但能力是長期積累出來的能力,這是賬本上看不到的護城河。
石油當然還在舞臺上,尤其在中東——一個同時擁抱加密資產與新型結算實驗的地區。
但能源的重心在下一個十年將更多落到可再生與“就地化”的清潔電力上。
水電、風光和儲能把價值鎖在地理之上,疊加各國的數據主權要求,本地數據中心與本地電力就是天然一對:一邊是電變算,一邊是算變服務,結算最好走一條不需要穿越他國體系的軌道。
這里有兩條很現實的通路。
第一條是直接為電結算。
電力購售合同比起商品貿易更契合穩定幣的可編程屬性——發多少、抄多少、付多少,全鏈路數據化,貨幣可以跟著電表走。
今天已經有以人民幣計價的電費、運維費與融資租賃,代幣化之后只是讓賬更快、融資更靈活、抵押更可組合。
第二條是為算力與模型服務結算。
電在機房里變成“AI 輸出”,企業與開發者用穩定幣買 API 調用、模型 token、向量存儲與推理時間。
許多新興市場的跨境數字服務早就用美元穩定幣做“美元替身”,當供應鏈與服務端更多來自中國,一種離岸人民幣穩定幣就成了順水推舟的第二選擇。
如果這個框架仍顯抽象,回到一個被嘲笑過的案例。
2021年,我在Jack Mallers的Strike負責全球戰略時,幫助薩爾瓦多把比特幣定為法幣,當時總統提出用“火山地熱”挖礦,把本地資源變成全球流動的數字資產。
過程并不完美,但方向是對的:把“地理專屬”的自然稟賦,通過能源與代碼變成可交易的價值單元。
AI 與穩定幣正在把這個想法產業化。
當時“用火山挖礦”被視作笑談,今天再看,利用本地能源把價值數字化,反而像是先行版的“電力本位”。
回到主線,從石油到電力,閉環的關鍵在貨幣的“再循環”。
過去別人質疑用人民幣結算能源,最大的反問是“拿到的人民幣能買什么?”
傳統答案是人民幣離岸池、點心債、熊貓債,能用,但市場很薄。
新答案更直接:買電、買算、買設備、買服務。
你的發電機組、逆變器、儲能系統、整車與充電設施來自中國,運維與升級來自中國,數據中心的軟硬件與服務來自中國,那么外匯儲備的“再循環”就無需美元跳轉。
更何況,隨著更廣泛的“中國智造”出海,人民幣能買到的東西幾乎能滿足生活和商業的方方面面需求,我們甚至可以拋棄為海外品牌做白牌,而做真正的優質直供。
當然這代表著“出海下半場”我們要在品牌力和講故事上做更多的功課,但至少貨幣的購買力與流動性池,在供給側的堆疊里自然長大。
如果把結論說得更逆耳一點:贏得穩定幣戰爭的,不一定是審計最好、監管最友好的那個代幣,而是與“低價、穩定電力和高密度算力”耦合最緊的那個貨幣體系。
如果中國推進離岸人民幣穩定幣,真正的“秘密武器”不是代幣設計,而是能在全球范圍交付風機、光伏、變壓器、特高壓和數據中心,并把這一整套按人民幣計價。
那將是從“石油錨”走向“電力錨”的貨幣新秩序。
當然,這條路并非沒有噪音。
核電與清潔“強基荷”電力的擴能會受制于審批與供應鏈,短期內很難一蹴而就。
而且不要低估美國的自我修復能力:如果美元版的合規穩定幣框架跑通,同時在清潔、穩定電力上大手筆投資,美元的網絡效應完全可以在軟件層面再疊一層。
方向上,AI 已經把電力確立為新的約束;在約束面前,支付會沿著成本最低的路徑走,貨幣會跟著走。
如果把這篇文章留一句話給讀者,我會選這句:
AI 讓電力成為“第一性變量”,crypto和穩定幣只是把這條物理變量直接連到貨幣系統上;誰能最有效地組織電與算,誰就更有資格定義下一代的貨幣接口。